夜
小
中
大
细碎的雪逐渐转成纷纷扬扬。笔砚阁 www。biyange。com 更多好看小说砚君将帽兜束紧,终于感觉到手上的伤口碍事。幸好都是皮外伤,没有特别深的。她不敢放开缰绳,连咬带撕将一条白帕裂成两半,费了好大功夫终于缠了一只手。
队伍中间的鹿知听见身后清脆的裂帛,故意没有回头看,但一点点放慢了速度。待到她摇摇晃晃地骑到旁边,鹿知从鞍前解下酒壶,碰了碰她的手臂,“先冲洗。”
砚君当然也想,可是手不敢放开缰绳。“怕什么?这马比你聪明。”鹿知一手抓过她的缰绳,轻松自如地驾驭两匹马,递上酒壶说:“自己洗净。”
砚君一言不发接过酒壶,打开盖子就有一股浓烈的味道冲出来。烈酒碰上伤口,烧灼的疼痛疼得她眼泪直流。鹿知却看清:她的指甲都剪掉了。
他以前见过昱朝的显贵女子,人人以长指甲为美,平日不知道花多少心思呵护修剪,生怕磕碰,还要做许多花样。双手一叠,就是富贵象征:向人昭示她们那双手除了端饭碗,不拿更重的东西,所有动手的活儿都有人替她们。越是富贵,指甲越长,说明伺候她们的人多,长指甲在这双手上绝没有折断的风险。
不过凡事都有限度,昱朝皇太后的指甲有两寸多长,全天下女子不敢留到三寸。不留指甲的是丫鬟,再风光的丫鬟剪指甲迟了,都免不了被人讥为不知身份、手脚不勤快。昱朝即便是留指甲这种事,也能扯上三六九等无比荒唐的道理。
苏砚君昨天还有长指甲,大概是提箱子时折断一根,剩下的全剪掉。鹿知本以为,她会翻出金的玉的套子保护它们。他忍不住故意逗她:“你的箱子里有多少钱?为拎箱子剪掉指甲,为救箱子,命也可以不要。”
他知道很多昱朝的生活细节。砚君想着,拇指从剪秃的指尖上一一蹭过去。指甲……一度在乎过的事,现在看来微不足道。
鹿知又继续调侃:“那钱是救你父亲的?你们华姓不是常讲君子之交吗?不是总觉得自己受圣人熏陶,特别高尚,比全天下的人都高出百等吗?怎么到了关键时候,君子们不靠以理服人,反而只认黄金呢?”
砚君没有他想的那么生气,冷淡而简短地说:“华姓有各种各样的人。如果全是君子,昱朝就不会沦亡,变成如今只认黄金的世界。”一句话把四个天王都骂了,她气定神闲从他手里拿走缰绳,看也不看他。
鹿知停顿了一下,不高兴地问:“苏砚君,你什么意思?我好心帮你,没跟你要钱吧?”她漠然地扫了他一眼,不说话。鹿知沉下脸,“你在大新过了几天?不知道的事情少说几句。”
“你们总说大新和昱朝不一样,请问差别在哪里呢?法令多一些?皇帝换了人?”马背上的女人神情冷淡,语气却刻薄。“我不知道你们脑子里想象的国家是什么样。我知道,大昱当道,陈家能用钱摆平官司;大新当道,陈家的女儿能当女爵。谁会拥有天下,谁会当皇帝做官,跟没钱没势的百姓没关系。”
砚君说着,露出一丝苦笑,“七爷觉得我是在讽刺你、讽刺大新——也许我是在讽刺自己。不久之前,没人比苏砚君更轻财,现在,苏砚君为了捡箱子不顾性命……黄金能救命,而且是我最看重的家人,我的父亲。四书五经救不了他。世间看重钱,不和我讲道理,我只有拼全力去抓住钱。能救命的东西,有总好过没有。”
她的话让鹿知愣了愣。
“你们看不起的华姓千金,慢慢都会消失的。”苏砚君慢条斯理地说,“可是华姓的千金消失之后,世间不会有楚狄赫千金、大成千金、大羲千金、大庚千金出现,继续过那种留起指甲、双手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吗?我看未必。”
鹿知以一种惊诧的目光打量这个谎报年龄、绝对不止十七岁的女人,但很难判断那张弥漫着冷漠的脸到底几岁。
“谁告诉你,陈秋岚成为女爵是因为她爹有钱?”鹿知又气又笑,“苏砚君,人贵有自知之明——你就是缺这个。有机会多补一补啊!”
前面的士兵和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