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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时分,方运回家,和往常一样吃着午饭,仿佛根本不记得有张经安这个儿子。
下午,方运继续去做工,和老郭一起完成后,在夜晚九点多到家。
这些体力活对方运来说十分简单,无论是当兵、当亭长还是当倾脚头,对他的影响都不大,他大多数时候都沉浸在奇书天地中,不断学习。
随着修习不断深入,方运感觉自己离大学士越来越近,最多两个月,就能晋升大学士,而现在离自己晋升翰林还不到两年。
吃过晚饭,方运继续读书,直到深夜,张府的大门发出轻响。
张经安失魂落魄地走进院子,正想回卧室,却看到父亲的书房里亮着夜明珠。
透过琉璃窗户,张经安看着夜明珠的光芒,看着方运的身影,竟然呆住了。他这才发觉,每次起夜,都能看到父亲在读书学习。
回忆这些天,张经安想起,父亲在军中或做工的时候偶尔会出现看似失神的模样,同时嘴唇轻动,当时他不以为意,但现在明白,那时候父亲应该一直在默背众圣经典。
在张经安的心中,唯有爷爷张万空是高大伟岸,犹如不朽的雕像伫立在自己心中,已经被张桦描述成了无所不能的英雄,而父亲张龙象的样子极为模糊,无论是谁都很少提起,完全被张万空的光芒掩盖。
这一刻,张经安心中父亲的形象变得具体。
“这是一个比爷爷都更加刻苦更加努力的读书人……”
张经安心中羞愧,同时想起白天见过的那个少女,心中无比烦躁。
张经安快步走回房间,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,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不断在脑海中闪过,每次自己想睡觉,睡意都会被那个少女的双眸驱散。
那个少女是平海侯的孙女,当年少女的父亲与张龙象曾在酒后戏言,若有子女。则结成亲家,几乎算是指腹为婚。
但现在,一个是公主般的尊贵少女,一个却是拉着粪车的市井少年。
张经安无法承受这种落差。
到了凌晨。张经安依旧睡不着,肚子咕噜噜直叫,饿得眼冒金星,心烦意乱,只得起身。在府里走动,准备喝点水。
文曲星悬天高照,白雪星光成银,寂静的冬夜充满别样的美丽。
书房的夜明珠依旧亮着。
张经安呆呆地望着,直到冻得实在受不了,快步跑进书房,关上门,双手轻轻搓着,不断哈气。
方运放下手中的书卷,抬起头。看向张经安,目光平静。
张经安看了一眼父亲,脸上浮现惭愧之色,装作很自然的样子问:“这么冷,怎么不让下人准备火盆?”
“我是翰林,这种天气还冻不到我。你怎么还不睡?”方运问。
“睡不着。”张经安道。
“明天继续做工吗?”方运的语气有些许古怪。
张经安看着方运,沉默不语,自己明明站着,但感到坐着的那个人目光里透着一种超然,仿佛站在山巅俯视自己。偏偏自己没有感到不适。
“我……不太想做了。”张经安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他的脸逐渐变红。
“如果不做这个,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营生,赚的会比这行多很多。一个月赚几百两银子轻而易举,逢年过节会更多。”方运道。
换做是之前的张经安,会十分兴奋,但现在他只是露出少许好奇之色,问:“什么行当?”
“我带着你,你带着碗。去荆州城各个大户人家要饭,乞讨。”方运面无表情道。
张经安本能地想起今天发生的那一幕,想起那个少女的双眼,面色涨红。
“你……”张经安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若不做倾脚头,我只能带你当乞丐。”方运道。
“你堂堂珠江侯,人族翰林,拉得下面子当乞丐?”张经安问道。
“我连倾脚头都能当,乞丐又算得了什么?”方运满不在乎。
窗外寒风呼号,书房陷入寂静。
张经安在方运对面坐下。
咕噜噜……
张经安极为尴尬,轻咳一声,道:“我不做工,可以读书。”
书房传来方运冰冷的声音:“